第2127章 初冬寒蝉鸣
姜真人大踏步在风雪中。
雪域好像是一场风雪编织的梦，雪永远在，风也没有安静过。
他在太虚角楼里修炼了多少天，卫瑜就跟了多少天。
所以他不必再问卫瑜是否还有什么事情要做。
卫瑜要做的事情……已经做完了。
而他也不打算再驻留。
每一个完成任务的太虚行者，都会接收到萧恕的遗念——那是姜望所拟化的、记忆里萧恕的声音。
只有一句话，他会问每一个人——“你是否还有改变世界的勇气？”
不需要回答。
女人纤冷的指尖，在男人的肩上轻轻掸过，拂去了一片雪，淡声道：“你要找的真相，找得如何了？”
世人有所不知，秦国却很清楚。
雪寂城的人从不来打扰，姜真人也从不挪步，每时每刻都修炼。偶尔他会提问，姜真人基本都会回答，但解答完修行问题，又继续修炼。
她一出现，便探手而来。
“自古龙虎汇风云，英雄即漩涡。”谢哀感慨道：“你大张旗鼓的来雪国，却表现得这么安静，实在出乎我意料。”
看到寒花城更西的风景，看到寒花、雪寂、冰阳之外的城池掠影，也看到了完整的五大教区。
刻苦的修炼结束了，此刻竟然已经开始怀念。
这是错杂、对立，矛盾而静止的一幅画。
但雪国是时候做出改变了。
它那巨大的轮廓，在雪原上凸起，形如……一口棺材！
姜望再往另外四座城池看去，但不知是否有先入为主的印象，他看每一座拔起来的城池，都像棺材，形状各异的棺材。
能够补完外楼之章的【星路之法】，是萧恕留予人间的礼物，任何一个修行者，都不应该错过。
吕魁武的手，覆住胸甲，虔声道：“感谢凛冬，赋荒原以诗情；感谢凛冬，予万物以休眠……”
但姜望还是那个姜望。
直到视野中的青色已被雪色完全掩埋，吕魁武才抬起手甲。看着飘雪在钢铁上融化，轻声道：“雪太轻了，落下来没有分量。”
好似长剑出鞘的过程，有一种唿之欲出的锋芒。
姜望只道：“我们都如自己的愿。”
在他身后，是一排排披挂冰冷甲胄的战士。并戈如林，人冷如冰。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。
姜望道：“我笨拙。”
“谦虚了！你脱身却是很及时的。”
卫瑜自问修行也算勤勉，但像这般没日没夜傀儡似的运行，也委实可怖了一些……
星路之法会平等地赠予每一个人，无论他是否思考。
谢哀忽而一笑：“由不得你１
“你看——”谢哀好像并不打算强求什么，抬指点画江山：“这一块是冬哉教区，它的形状像雪花；这一块是凛意教区，雪国境内最大的冰湖，就在这个教区里，它也是最冷的一个教区；这一块是青鸟教区，地形如飞鸟；这一块是霜合教区，像不像一面镜子？这一块是羽心教区，极地天阙山脉，就在这个教区里，雪太祖洪君琰曾有诗云，‘雄关锁月愁金乌，丈夫横剑当天门’……”
还在原地。
“……不想。看戏的敲一下催戏锣，总归是合理的吧？我不能一直这么坐下去，看完戏我还要早点回家睡觉。”
但姜望并无动容。
他于雪中静立，只道：“我不想寻找真相，我等真相铺开在我眼前。我不推动变化，我在等变化发生。”
“姜真人１他将这坛酒高举：“饮否？１
吕魁武戴上头盔、将酒坛丢在地上，按刀在风雪中回望，只看到一袭孤冷的青衫，越出城门外。
“不如去看看。”
谢哀那张极美的脸，便在这个人的形状里变得具体，清晰而精致的轮廓，晶莹剔透，犹带三分寒意。
整个雪国，就是一座大阵。此刻大阵已经开启，整个雪域，都在大阵覆盖的范围里！
更值得商榷的是……这并不是护国大阵。
“你不想参与？”
此时的吕魁武，披重甲在身，黑色头盔夹在左腋，右手拎着一坛边缘犹带封泥的老酒，正在仰头痛饮。喉结鼓动，酒液汩汩，酒香四溢，酒糟鼻愈发通红。
姜望道：“我能感觉到，您对这片雪域的情感。离开雪国的日子里，它一定一再地出现在你的梦乡。”
好个姜真人！
就在临近极霜城的那一刻，身外飞出三颗微缩一界的璀璨光球，三界飞转，混于一身——那青衫之下的道躯，骤似火山喷雹爆发出摇动天地的气息。竟然摆脱了那恐怖的惯性，戛然而止，悬停在正拔升的极霜城上空！
姜真人临战反应天下无双，在奋力爆发、摆脱“投枪身份”的关键时刻，已然探手去摸太虚勾玉——
太虚幻境本身是具备这样的意义的，但没有星路之法来得直观，来得赤裸。
姜望已被裹挟着飞过高空。
女人在空中。
“将军？”副将低问。
今时今日他还不能说是天下之局的执棋者，但要以他为棋，也要问他愿不愿。
……
姜望道：“无论什么变化，雪域开放是定局。我只希望早点发生，早点结束。”
两千多年前的许秋辞，是洪君琰的隔代传人。她手中的凛冬仙宫，也是继承自雪国秘库。
一座座城池，就是大阵的节点，尤其是在寒花城以西，都是完全不遮掩。若有精通阵道的人，只需走四五座城池，就能感受到它的阵列。
时空仿佛静止。
雪国如若继续锁国，便是主动落后于时代，是置雪国千千万万修行者的根本利益于不顾。
在如此高处，冬皇的声音也仿佛天风带寒：“我已在极霜城表明态度，国主洪星鉴已经下令——七日之后，正式开放雪域，雪国上下将全面迎接太虚幻境，全力建设太虚角楼。姜阁员，你的任务完成了，这一切是否如你所愿？”
谢哀可以在太虚阁的封镇下，为他掸去一片雪，当然也能摘下他的头颅。
直以此投枪，投向极霜城！
高穹俯下数千丈，一路穿云穿风又穿雪。好似彗星坠落，挂出一道尾虹。
便将袍袖一卷，顷刻物移光转。
姜望沉默片刻，回道：“我买的是看戏的票，没有拿登台的薪酬。”
“里面正在发生什么，你不感到好奇吗？”谢哀问。
【感谢书友“20201114061015853”成为本书盟主！是为赤心巡天第643盟？
在雪域，第一个真正继承凛冬仙术、完整修复凛冬仙宫的人，并非霜仙君，而是雪国开国太祖洪君琰！
“我何必参与？”
前些日子的谨慎、忐忑、畏缩，仿佛并不是他。
姜望看了看天色：“这里风雪太大，我们何不找个地方避一避？”
他收回了视线，让自己更贴近一个淡漠的路人。
“我想了又想，还是等公差出了，再来考量私事。我是个愚笨不能分心的人。”
长街上的军阵，都开始诵念：“感谢凛冬，洁白此世；感谢凛冬，与我同行……”
万里雪域白茫茫！
俯瞰大地无所见，而谢哀大袖一挥——
“你想知道答案？”
雪寂城不是正常的城市，吕魁武也不是这个年代的人。他并非活过很久，而是冻住了生机。乃寒蝉复蜕，旧人新醒。
宽敞得能齐驰八马的主干道上，吕魁武立身在道中。